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離群之物

  肉體本身存有的記憶性出乎常人想像,譬如在睡夢中伸出左手,可以摸到放在邊桌的手機和眼鏡,即使鬧鐘還有五分鐘才會鈴響,睡眼惺忪的他仍舊習慣性打開收件匣查看新訊息。就算設定自動過濾,煩人的廣告信仍舊孜孜不倦,這些廠商到底從哪得知他的工作信箱?不過這之中也有逗趣的消息以及新餐廳可以嘗試。


  躺在溫暖被窩中點開標住星號的稿件,昨晚底下的實習生已經幫他將幾份新來的作品進行分類,篩選出幾個文采合宜的,如果今天早上可以將這幾份看完……

   「我說過多少次,不要在床上滑手機,哈利‧波特。」

 

  聽見聲音,哈利迅速地側過身來,水平顛倒的世界裡男人背對著他從衣櫃裡拿出鐵灰色的西裝外套,不由自主地盯著對方低頭而弓起的背肌跟脖頸,里德爾對著穿衣鏡整了整領口說道:「還要賴床嗎?」


  「唉,誰叫某個人買的床墊太舒服了。」躺在床上的人抱怨著,並且毫不意外聽見里德爾輕哼。當初要不是湯姆堅持,憑著哈利微薄的薪資他可不敢買這麼貴的鵝絨,儘管室內暖氣足夠保暖,不過高級的棉被果然不同凡響啊又輕又軟,一邊想著他又忍不住往裡頭縮。


  「所以你是說我的錯囉?」


  「當然,」哈利手撐著臉,斜躺著身體窩在棉被中,看向坐在床邊的男人問道:「說吧,你的目的是什麼?用這個罪惡的記憶床墊囚禁我?」


  「你總是正義感過剩。」


  「瀕臨危機的出版業還需要我來拯救呢。這棉被簡直像被施咒……」


  話還未說完,哈利感覺到原本輕撫著頭髮的手停了下來,他疑惑地抬起眼看到對方一瞬間沉下臉,他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,失去微笑的里德爾面容顯得蒼白,在陽光下宛如死物。


  即使微小的綠光閃爍著,告知暖氣運作正常,更無法解釋房裡徒增的冷意。他坐起身子直面對方。


  「怎麼了?」哈利問。


  黑眼注視著他,似乎想從哈利困惑的神情中找出什麼祕密。良久,從那對緊繃的嘴唇裡只吐出一句話:「沒事。」同時一如既往地弄亂哈利每天早晨宛如悲劇性般凌亂的鳥窩頭,顯然不打算為異樣的行為多加解釋,他說:「趕快去洗把臉,救世主。」便離開房門了,語氣聽不出是否在開玩笑。

 


  這種莫名其妙的態度也不是第一次見到,湯姆的心思敏感得多,哈利有時候也會突然惹惱對方,不管是窗簾選色、晚餐的菜單或餐桌到底要檜木還是樺木,小到生活喜好,大至社論立場(他們不談國內政治,謝天謝地)幾乎可說南遠北轍,究竟兩人是如何走到這一步,幾年下來相安無事,簡直是個難解的謎。現在回想,若非湯姆繁忙的外交部工作,待在家裡的時間不夠穩定,說不定他們都可以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。


  哈利揉了揉眼眶,深嘆了口氣。

 


  等到他從浴室裡出來後,對方已經離開了。

 


 


  大概是沒花什麼心思擣鼓早餐的緣故,哈利比預計時間更早進公司。

  他回想今早湯姆‧里德爾反常的態度,在記憶中尋找著任何可疑的跡象,更深的黑眼圈?扣到第一顆的襯衫?八成是準備跟哪國的外交官會晤?從認識對方到現在,哈利就知道他的外語能力十分優秀(去餐廳都是誰在點菜的)、辦事效率一絲不苟(永遠乾淨明亮的流理台及毫無水漬的鏡面),同時是個極度自大的完美主義者(一開口就能感受到)。


  但,認真說起來,哈利不清楚對方實際上在外交部擔任什麼職位。這幾月,除了頻繁出入德法西歐一帶,偶爾在晚餐時提過一些哈利難以辨認國籍的名字,他甚至不知道湯姆昨晚什麼時候回來的。

  相較之下,湯姆卻總是可以知道哈利手上有幾本新書出版,能在年終餐會上辨認出他的同事與上司……真是沒有比他更失職的伴侶了。

 

  沉浸在思緒裡的哈利險些被地上的文件給絆倒,他好不容易穩住手中咖啡,避免造成難以挽回的慘劇。

  上週緊繃的截稿日讓整個編輯部像被空襲一輪,桌上稿件四散,堆疊起的摩天大樓令人生嘆。幸好這次應徵進來的實習生各個幹勁十足(或該說年輕力壯身體好),在近乎被輾壓的晝夜度過死線。


  哈利撿起那一疊罪魁禍首,清出桌面放下馬克杯,辦公室沒有他人而難得寧靜悠閒。他坐在人體工學椅上,忍不住半躺下來閉眼許久,才再次睜開雙眼正視那一份稿件,以厚度來說顯然是本小說。兵荒馬亂中,有些投稿的作品難免會被遺漏,不過既然哈利都發現了它,索性來拜讀一下。他暗自希望不是青少年小說,畢竟他對吸血鬼戀愛故事可沒什麼慧根。

 


 

  負責文學出版業務的瑪麗安驚訝地發現哈利站在自己的隔間外。

  「什麼風把你吹來了?」

  「你自己看。」

  她接過哈利手中的稿紙,上頭標記的編號確實是屬於她的管理範圍──而且還是青少年文學,要知道這幾年青少年消費市場可是很熱門的,好幾部暢銷小說都改編成電影,系列作同樣賣座。


  「有什麼……喔天啊。」她掃了幾眼,不禁驚嘆,同時飛快的翻閱紙張,問道:「我需要報警嗎?這簡直……你要告訴總編嗎?」

  比起她的緊張,身為當事人的哈利神情簡直淡定得不可思議,他只是淡淡地說:「你有對方的資料或聯絡方式嗎?我是說這個作者。」他手指點了點對方手中的燙手山芋。


  「有……我想有,讓我來找找。」瑪麗安將小說放置在一邊,眼神迴避,彷彿是顆不定時炸彈般膽戰心驚。她聚精會神地查閱電腦中的郵件與每個檔案夾,「照理來說,應該是近期的稿件……我這邊沒有紀錄,難道是掛號寄來的嗎?」她又在桌子上翻找,但是沒有任何一個牛皮信封,絕大多數的稿子都在上週一律清整完,除了正在進行編輯的邀稿外,收發室還沒有提供新的信件。因此這份來路不明的文稿更顯詭異。

  「找不到那也沒辦法了。」

  「要我……幫你處理掉嗎?」

  「碎紙機?」哈利撇下了嘴角,不置可否,「這只是個逃避的做法,如果真的是勒索的話,這事情會沒完沒了。給我吧。」


  當瑪麗安將文件遞給他時,又問道:「你要跟里德爾先生說嗎?」

  「不,」哈利搖頭,「他擔心的事太多了,不用多這一件。我們就先當它是惡作劇吧。」

 


  不得不承認,作為惡作劇,這篇小說文采斐然。


  哈利坐在星巴克裡,焦慮地翻閱著,不用細看,這些場景就自動在腦海中放映,這些文字將骯髒不堪的回憶給挖掘出來,那些勾勒出來的濕淋淋泥水濺在臉上,哈利可以感覺到它們從臉頰邊滑落。


  桌上的拿鐵冷了。

  他將手上的稿紙放下,一位身著深色套裝的女性侷促地坐在面前,她比哈利想像的還要年輕許多,棕色長捲髮下的年輕臉龐不到三十,或許也是因為如此才會有這般豐沛的想像力以及竊探他人的八卦!他深吸一口氣,試圖壓抑心中的怒火,從他離開瑪麗安的辦公桌回到座位收到這封簡訊以來,他就不斷告訴自己盡量維持理性,就像湯姆常說的,衝動總是容易壞事,他可真是了解哈利不是嗎?結果現在,還有個比他更了解自己的人出現了──

  「所以,華森小姐──」他頓了頓,猶豫著措辭,「這部小說,是您寫的?」


  「是的。」


  「我想它會是……嗯,一部奇幻小說?因為您在裡頭有提到魔法、巫師之類的,還有學校!最近市場很流行青少年成長的背景,加入這些元素確實很吸引人。吸血鬼、狼人什麼的……」


  對方沉默不語,這讓哈利坐立不安,他不懂這個棕髮女人的意圖為何,若是巧合也太過火。他拿下眼鏡,用兩指按摩鼻樑,嘆了口氣。哈利知道他的一舉一動都被華森看在眼裡。冷靜自持果然不是他的長項。


  「您希望這本書被出版嗎?」


  她搖了搖頭,給出了一個讓哈利不意外卻仍舊驚訝的答案:「不。」


  「那您可以告訴我,您希望如何?您究竟想──」


  華森猛然靠近,但這卻不是讓哈利心臟猛然一緊的原因,在這急遽縮短的距離下她的眼中泛著明亮的淚水,映照出自己錯愕的面容。


 

  「哦,哈利,天啊。」她說,語氣幾乎帶著懇求,「他們都對你做了什麼……」這般深切悲痛的語調他從未聽聞,幾乎使人震懾,他忽然感到一陣恐懼,究竟要何等悲切才使這陌生人對他流露出這般感情?


 

  哈利手中緊握著稿紙,目光禁不住回到小說最上方打印出來的名稱,墨黑的文字標寫著一切根源:《哈利波特與神秘的魔法石》






TBC?


終於動手寫這個梗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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